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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忘川·摆渡人(晓薛，短篇完结)

奈何桥畔长恨歌，莎华悠悠藏彼岸。

声声低吟萦绕在血色的花丛中，将鬼魂的心缠了又缠。

冗长的队伍从桥的这头排到了那头，排到了漫无边际的花海中，被一片猩红淹没。

桥下青烟阵阵，沸腾的水声压住了三生石旁的呜咽，所有鬼魂只是低头默默，唯有一人等得有些不耐烦。

人死之后化鬼会恢复成生前最佳的状态，老妇变成妙龄少女，老翁变成翩翩公子，这都是常态，唯有过早夭折的孩子会化成婴灵，散在忘川河水中，待灵魂强大之时才得以重新投胎。

那人偏头看向面的点点荧光，没感觉有什么悲哀的，反倒如看戏一般欣赏起来，一个个幼小的孩子，双目空洞的踏入冰冷刺骨的忘川河。

“呵。”一声轻笑在静谧肃穆的队伍中显得着实突兀，那人仿佛未察，依旧笑着，直到露出小小尖尖的虎牙，才止住嘴角。

木勺落在锅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叩响，入眼的是一截枯黄苍老的手臂。

“小伙子，喝汤吧。”声音低沉喑哑，如同沙子在纸页划过，嘈哑嘲哳。

少年抱臂而立，撇了眼雪白的瓷碗，黑色的汤药翻滚着，白雾扑面。

是了，鬼又怎会知冷暖呢？

他接过碗，不过用舌尖轻轻舔了一口，不甜，然后直接把碗摔在地上。

黑色的汤汁撒在地上，很快便消失不见。

“呵，本性不改。”

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铁链绳索，双双束缚住他的手和脚。

长长的木勺一挥，少年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。

魂体极轻，薛洋也不知自己飞了多久才落地。

锁链乃冥府惩治厉鬼之物，带着极寒之气，侵蚀着虚弱的灵魂。

他苦了一辈子，倒霉了一辈子，没变成厉鬼倒还算是幸运了。

他以为自己不会放的下的。

谁知啊，哪想啊，竟然这么简单。

“从今往后，你便替了那老伯，做这忘川河的摆渡人吧。”

滚滚长河泛着点点绿色的荧光，一具白骨浮在河上，颤颤巍巍地靠近。

摆渡的老伯带着巨大的斗笠，白纱之下却是一团黑色，看不清里面的人。

待船靠岸，薛洋身上的锁链也自动松开了。

他不曾想过，斗笠之下的“老伯”，竟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。

眉眼俊秀，白衣出尘，倒有几分像那人。

求而不得之人。

薛洋借过斗笠，还不待仔细观察，那物什就自动戴在了他头上。

他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。

“契成。”

孟婆嘶哑的声音仿若一记重锤，将他砸上了这条龙骨舟，锁住了他转世的机会。

“千年之后，才是下一位摆渡人出现之时。”

你在搞笑吗？让小爷在这破船上摆渡千年?好呀，忘川河若是不小心多了几具仙魂，可别怪我。

世间人分三六九等，灵魂自然也不例外。

厉鬼由牛头马面佝走，生魂由阴差带回，唯有修道之人的仙魂，要渡这忘川河，直接从轮回井洗涤仙骨踏入轮回。

少年用骨浆敲敲船边，算是应下了这差事。

不投胎也好。

他已经受够了世间苦楚，如今在这儿呆上千年，不失为一种好办法。

只是没想到啊，自己居然没有魂飞魄散。小矮子终究还是对我留情了。

此后，冥府忘川便多了一个传闻。

摆渡人的脾气古怪的很，只有给他糖他才会安安稳稳地把你送到彼岸，若是没有，那可就得好好体味一番孤舟“惊涛骇浪”里的飘摇。

不过对于仙魂来说，变出一块糖还是很容易的。

也不知年轮几何，星辰几许，龙骨小舟在这忘川里起起伏伏，也不知游了几个来回。

薛洋的摆渡技术很差，好在这本就是神器，只要他不胡乱划桨，小舟基本上还是能平稳到岸的。

就算有河中厉鬼残魂时不时来捣乱，他也会一桨敲下去，如打地鼠一般，快准狠。

彼岸花开了又谢，谢了又开，不过一日之事，薛洋算着日子，本来还记得清过了多久，结果后面时间太久了，他索性不去记了。

仙魂也不是每天都有的，闲来无事时，他便翘着腿躺在小舟上，用手拨着河水，任由河里的怪物啃咬。

反正他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
被咬掉的部分，很快又能长回来。

只是他很好奇，自己犯下了那么多杀孽，最后居然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当摆渡人，即使打翻了孟婆汤，所罚也不过是千年孤寂而已。

“老伯，可否渡我过河?”

你才老伯，你全家都老伯。

薛洋慢慢悠悠地站起来，看清来人时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如同当头一盆凉水浇下，渗到脚底，彻骨的寒意狠狠地揪着他的心脏。

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。

河水潋潋波光，映不出眼前人的倒影。

那人见他没有回应，便又说了一声:“老伯，可否渡我过河?”

温柔似乎是他骨子里的东西，连声音里都带着这种东西。

白衣道袍下的仙魂发着微微白光，那是至善之人才会有的功德。

眼眸璀璨，装满了星辰。

恍如米酒摊边的一抹惊鸿初见。

“老伯……”那人的性子极好，好得让他无地自容。

薛洋勉勉强强动了动身子，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个“请”字。

这次摆渡，他没有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逗趣来人，把严肃的仙者搞得怒发冲冠脸红脖子粗是他最大的乐趣，而现在，他巴不得赶紧到达彼岸。

薛洋耐着性子一句话不说，沉默了半段路程，倒是一旁的晓星尘开始话唠起来了。

他先是说起自己小时候无父无母无依无靠，后来被抱山散人捡回山上才有幸得到仙缘。

唔，原来道长小时候那么呆啊。

然后他说他希望渡化世间疾苦，入世希望能够争取百世太平，所幸遇到挚友，二人结伴游历江湖。

切，宋岚那个傻瓜吗？

接着，他说，他救了一个少年。

薛洋怔住，斗笠之下的面容，透露着惊慌与无措。

“不要说了。”他出声制止晓星尘接下来的侃侃而谈，好在这声音几经变幻，早已不再是当初那般讨喜可人。

“啊，抱歉，我以为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无聊了。”

看吧，即使被别人凶了，他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为对方考虑。

可是道长啊……你为什么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呢？

接下来的路程安静得可怕，耳边只有潺潺水声，和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厉鬼嘶吼。

薛洋僵在那里，撑船的姿势就没有变过。

龙骨小舟悠悠地飘着，安安稳稳地到达了彼岸的轮回井。

“多谢老伯了。”晓星尘站在岸边，冲他笑笑。

薛洋无言，匆忙掉转了船头。

“诶，老伯等等!”晓星尘看着欲要离开的船家，声音微微放大，“你可能见过一个少年，笑起来有虎牙，喜欢吃糖，个子……个子差不多这么高。”他用手笔画了一下。

“我生前魂散，聚还后就和挚友创立了新宗门，待一切安定后，我为那个故去的少年日日做法超度，每每出去夜猎都将功德施法移到他的身上，也不知这样够不够洗去他的罪孽。”

“我已竭尽我所能去为他超度了，不知老伯摆渡多年，可有见过他？”

彼岸花开了，带着曼珠沙华的誓言妖艳泣血。

龙骨小舟终究还是轻轻飘飘地逃离了这里，捧着一颗碎掉的心，延续了千年的摆渡。

你渡人渡鬼渡魔……终究还是选择了渡我。

我不曾想，终有一天，我也会渡你一回。

只可惜，我辜负了你的好意，道长。

天上的神仙认为千年不过弹指一瞬，地上凡人认为千年不过是遥遥无期的修仙梦。

忘川河畔的摆渡人，从此安安稳稳，那个“要糖”的传闻，也只是变成了传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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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很久之前的脑洞了，本来预备写长篇的，结果后来太久了就忘记了。我又是个放不下脑洞的人，所幸改成短篇，来诠释我心中的晓薛。一个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温柔，纵使被伤害，也要以慈悲去对待；另一个就像长不大的孩子，被这个世界伤透了心，却仍然想着能有一个人给他一块糖。